一晃眼，這麽些年過去了。好多事情，葉青都記不清了。

到達樓道，葉青按亮昏黃的燈，指著最後樓梯盡頭平臺邊的墻面，說：“那裏發現了血跡。”

林北樾戴上手套和鞋套，拍照，搜索、提取痕跡，做得認真嚴謹，一絲不茍。

“的確有血跡，還有少量帶血的疑似毛發的物質。”林北樾說，“我會盡快檢測。”

兩人回到案發現場。

從案發至今，過去不過十幾個小時，所有的線索，都需要在排查中慢慢搜集。

林北樾並沒有親自來看過賈菁菁的公寓，他站在客廳中央，若有所思。

“知道犯罪現場重建嗎？”他突然問。

葉青點頭，“知道，犯罪現場重建，可以高度還原案發過程。”

“不如我們來模擬一下。”林北樾說，“假如是我兇手，你是賈菁菁，你在門外按響門鈴……”他小心謹慎地走到門前，準備開門。

葉青打斷他，“為什麽你是兇手？而我是被害人？”

“因為性別相符。”林北樾說。

葉青瞇眼，“按照作案方式來看，待會兒我要被你控制住，抱到床上，然後你用刀刺我胸腹——你也要模擬？”

林北樾楞住，目光輕柔而灼熱。

“哦，為了還原案情，我願意犧牲，甘願被你摸被你抱。”葉青笑意吟吟，“你放心，我很大氣，不會讓你負責的。”

林北樾微微抿了抿唇。

“你想做兇手？”他問。

葉青點頭，“是啊。”

林北樾：“可是……你是女孩兒，我怕你……”

“怕被我占便宜？”葉青失笑。

林北樾的耳朵很好看，泛著淡淡的紅。

“不是……”他說。

“那你就是想趁機抱我摸我？”葉青逼近一步，眼巴巴地看著他。

“不是……小葉子，我不會讓你吃虧……”

葉青點了點頭，正色說：“既然決定不了，那就公平一些，老規矩，剪刀石頭布，誰贏了誰是兇手。”

這是他們從小就喜歡的決定方式。

雖然有些幼稚，但林北樾同意了。

然後他輸了。

葉青作為“兇手”，走到門外，敲門。

林北樾開門，請她進去。

葉青：“賈菁菁對兇手不設防，他們在客廳裏說話，交流……”

林北樾：“然後賈菁菁有了妊娠反應，跑到衛生間嘔吐。”他走進衛生間，彎腰靠近馬桶。

就在這時，葉青從背後靠近他，摟住他的脖子。

堅硬寬闊的背，緊挨上她纖細溫熱的身軀，林北樾僵了僵。

葉青：“接著，兇手拿出準備好的註射器，刺入賈菁菁頸部，註射異丙酚。”

她細軟的手輕輕地撫了撫他脖子。他呼吸一滯，頸間的皮膚微微的顫栗。

林北樾：“我被麻醉了，你拖著我到臥室。”

葉青當然不會真的拖著他走，兩人行動小心謹慎，沒有破壞犯罪現場。

進入臥室，血腥味和焦味讓人窒息。混亂的現場也讓人觸目驚心。

葉青：“我把你放到床上，拿刀捅刺你的胸腹。”她眨眨眼，“刀不是帶過來的，可能是賈菁菁家裏的。”

“嗯，何珺發現了兇器，是水果刀，但被火燒過了，不能提取任何信息。”

葉青走到他身前，用手指戳他的胸腹，假裝是在用刀捅刺。

“我懷著憤恨，所以瘋狂亂刺，”她在他身上戳來戳去，細細的手指像撓癢癢。

林北樾腹部有些癢，下意識收緊。

嗯，很有力量，很流暢結實。說不定有人魚線，還有腹肌。

這樣想著，她不由得多戳了幾下。

“你經常健身？”她問。

林北樾垂著眼，睫毛烏黑，雙眼深邃。

“這和案子有關嗎？”

“哦，”葉青又在他胸口戳了幾下，“只是覺得，戳起來手感很好。”

“小葉子……”林北樾蹙眉。

“哈哈……”葉青輕笑，“從小到大，你一緊張，就會叫我小葉子。”她的手停在他胸口，“咦，你心跳這麽快？”

林北樾後退一步，說：“刺到勁動脈，造成噴濺型血跡。你現在身上有血了。”

葉青進入案情，收回手，雙手環胸。

“衣服上沾了血，不能出門。所以我要換衣服。也許手上和臉上，都濺了血，所要清洗。”她再次回到洗手間。

林北樾拿出魯米諾，噴了些在水槽中。

在紫外線光的照射下，水槽內出現極淡的藍光。

“你在這裏清洗過血跡。”

“然後我用電吹風作出引火裝置，還澆了酒精，準備離開。”葉青說，“我不會洗澡，因為怕不小心留下頭發或者其他信息，所以，洗幹凈血跡，換了衣服，就出門，走樓道離開了。”

她快速進入樓道，“我很緊張，情緒不穩，身體也發抖，走到這裏，蹲下來平覆調整情緒。”

林北樾：“你靠著墻，雙手抱膝，沒註意到頭發上殘留的血跡蹭到了墻上。或許還留下了發絲……”

葉青說：“接著，我就堂而皇之地離開了案發現場，直到電吹風引起大火，消防員和物業前來救火，然後，再找機會，神不知鬼不覺的銷毀血衣。”

“大火、消防員、物業……這些因素，使現場的大量痕跡被破壞，幹擾警方破案。”林北樾不緊不慢地說，他又問：“是誰報的119？”

葉青回憶，說：“是小區保安隊長，他在巡邏時發現有煙霧從窗戶冒出來。失火時，大部分住戶都不在家，所以左鄰右舍的，都沒人發現。”

林北樾說：“先去問問那位保安。”

兩人徒步下了樓，找到保安室。安保隊長回憶說：“小區從來沒有起過火啊，嚇死我了，要是出大事，我可就倒黴了。聽說燒死了人，這幾天小區裏人心惶惶的。”

保安隊長臉色沈沈。

葉青問：“報火警的保安呢？”

“你說老劉啊？”保安隊長哀嘆一聲，“走了……”

“走了？”葉青和林北樾對視一眼。

“對啊，昨天出了那樣的大事，那棟樓又歸他管的——有業主投訴我們，找上頭鬧。老劉沒辦法，自己承擔責任，辭職了。”

葉青蹙眉，“他是自己走的？”

“是，”保安隊長說，“他走得很急，我原本想著和他認識這麽多年了，介紹他去別家公司做保安，可是他不幹，收拾東西，說是要回老家了。”

“這樣啊。”葉青道了謝，和林北樾出保安室。

“你懷疑老劉保安？可是他不符合你的推測。”林北樾說。

葉青微微搖頭，“說不定他並不是表面上那麽簡單，不要忽略任何可疑的蛛絲馬跡。”她立刻給宋蕎打電話，告訴她老劉保安的信息，“你讓人查一查這個人。”

宋蕎那頭很吵，似乎有人在狂躁大罵。

“你在做什麽？”葉青問。

宋蕎十分無語，“在審訊於俊濤，也就是於浩謙他兒子。目前來看，他的作案動機最明顯。可是他不配合，對著幾個刑警又打又罵，還說自己是未成年，受法律保護，沒有誰能奈何得了他。”

“於浩謙呢？”葉青問。

“正往警局趕，”宋蕎說，“他昨天還在外地，聽說賈菁菁死了，立刻往回趕了。現在在來警局的路上。”

葉青收了手機，決定回警局。

……

警察是在一家娛樂場所中找到於俊濤的。

17歲的於俊濤，本應該讀高三了，如果不出意外，今年6月參加高考。可他成績不好，留了兩年級，還在上高一。昨天並不是周末，可他逃出學校，不知所蹤。

回到警局，葉青見到了宋蕎。

“封閉式的學校很嚴格，他是怎麽出校的？”

宋蕎：“他裝病，向班主任請假。班主任得到了於浩謙的同意，就給他開了假條，結果他出去之後，就沒回學校。”

審訊室內，於俊濤坐在凳子上，一臉憤怒，瞪著對面的閆小崧咬牙切齒。

於俊濤也是比較倒黴，他不太符合兇手的特征，可他在娛樂場所鬧事，有人報了警。

警察把他帶回了警局，宋蕎就順便問了些關於賈菁菁的問題。其實也算不上審訊。

於俊濤一聽到賈菁菁三個字，瞬間情緒失控。

“賈菁菁那賤貨死了就死了！死得好！關老子屁事兒！”

“你們警察都愛幫小三兒嗎？全天下小三兒都該去死！警察不該幫忙把這種骯臟敗壞的東西抓起來嗎？怎麽還查她的死因？有什麽好查的？死了活該！”

警察安撫他：“你安靜些，沒問你賈菁菁死的事情。”

“滾！滾！”於俊濤喝了酒，有些酒勁。他是未成年，並沒有用手銬銬他。一怒之下，審訊室的椅子都被他推倒。

葉青和林北樾在審訊室外，盯著於俊濤。

“放我出去！”於俊濤瘋狂地踹門、拍門，“我是未成年！你們敢關我，信不信我出去後告你們！你們虐待我，關我禁閉！限制我人身自由，侮辱我人格！”

“老大！”宋蕎把一副鑰匙遞給葉青，“這是在於俊濤身上發現的。比對後，確認這是賈菁菁公寓的鑰匙。”

葉青瞇了瞇眼，拿了鑰匙打算進審訊室，林北樾卻攔住了她。

“讓我去，”他上前一步，見葉青猶豫，他說：“男人之間好說話。”

葉青握緊鑰匙，“一起進去。”

林北樾沒再攔，先一步推開門。

門半開，瘋狂砸門的於俊濤猛地撲了過來，揮起拳頭往林北樾身上招呼。

林北樾帶著葉青灑脫地避開，同時關上門。

葉青本來已經摸出了手銬，但又默默地收了回去。

審訊室一片狼藉，林北樾神色自若地擡起凳子，扶到桌邊，然後坐好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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